风吹过旷野,远处天际,已经隐隐约约露出一抹鱼白。
围困江陵城的西侧陈军大营还笼罩在一片睡意之中,连日以来的施工强度,使得全军上下都感到了疲惫,这个时候,值守了一夜的士卒最为困乏。
萧摩诃清晨打马巡营之时,撞见了好几个打瞌睡的士兵,阴着脸教训了几句之后,有些忧心忡忡:“听闻近月以来,大将军旧疾复发,军中会议之时,时常昏睡,精神萎靡,实在是让人担忧呀。”
章昭达患有痼疾,一直无法根治,这几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靠着征江陵这最后一口心气才撑到现在,在麾下士卒将帅面前,也一直强撑着身子硬朗的模样,就为了不让底下担心,每日必定巡营,每战必定到场。可梁国上下守的实在是太过顽强,章昭达终于开始支撑不住了。
“十万雄兵,被陆腾一老匹夫挡在城下三月,寸步不得进,实在是叫人恼火!听闻齐国已经拿下了襄阳全境,我大陈若是可以早点结束掉此战,也不会眼巴巴地坐视齐国吞掉襄阳……
“我大军十万,难道就是为了抢江陵?不划算!大将军恐怕也正是听闻齐国战胜,夺回荆襄无望,所以加重了病情……”萧摩诃挥动着马鞭,阴着脸,“齐人不过就是捡了我大军西进的便宜罢了,算不得真本事,此战若是结束,说什么,我们也要找个借口和齐人碰一碰,总不能真个叫他们拿了襄阳!”
这个时候,大地传来隆隆的闷响,杂草之上挂着的露珠都抖落了下去,看见脚底下小石子沙土轻轻震颤。尽管这感觉还很微弱,可萧摩诃依旧感觉得到,他立时面色大变,急急忙忙牵动马缰调头,大喝道:“敌军来袭!”这绝不是自己的幻觉,如果不是周、梁联军六军齐发,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阵势!
在依稀可辨的天色当中,一队队骑兵的身影,突然出现在视线远处。
直到这个时候,才听见依稀的马蹄声响。
这大队骑兵彪悍精锐,马蹄上全部包上的布絮,人无声,马衔枚,跑动起来如风一般迅捷。
陆腾如同潜伏在林中的猛虎,在黑暗当中冷冷的看着他们在河堤上忙活了几日,然后在这个时间点上,发起了突袭!
不仅仅是萧摩诃,沿着河岸向东延伸,在两面值守防御着渡口的士卒也都发现了这边的异动,陈军营寨密集,周军大规模出动瞒不了他们的耳目,不过敌军的行动实在是太过迅捷,一支数百人的骑军在前方打头阵,人头涌涌,所有战马都已经提到了最高速!
这些骑兵无声的伏在马上,端着长矛、马槊,马脖子下挂着狞亮的腰刀,如海潮一般狂涌而来!一层层的如墙推进!再临近一些,马蹄声终于能够听见,已经分不出点数,只是轰隆隆的响成一团,仿佛藏在云层之后的闷雷,笼罩了整个河堤的上万守军,还有数千民夫!
一个士兵惊骇之下从土墙之上掉下,打了几个滚迅速爬起来,将长枪前举,厉声大喝:“敌袭!敌袭!”更多凄厉的喊声跟着应和响起,陈军大营之内金鼓之声响亮,拼命的敲击示警。
在营休息的士卒军将都被惊动,乌压压的人从帐篷里、寨墙后、野地里迅速集合。面对周军的突然袭击,主帅章昭达也有过估计和准备。留守军营的将官在短暂的忙乱之后,迅速将部队给集结起来,一条一条的发布着命令。
“第一哨,防守营寨侧翼,第二哨,加上床弩,准备狙击敌军,第三哨……”
东边陈军大营也同时接到了消息,副帅樊毅按剑而出,疾声大喝:“……大将军有令!所有人都各安其位,由某统一调度,兵马出动,不得违命,不得喧哗,不得临阵脱逃,乱军心者,尽皆斩首!”
陆腾突袭河堤,一下子触碰到了陈军上下的敏感神经,虽然守卫渡口军马装备弓弩极多,更有床弩这等军国利器装备,依托河岸边地形,背靠营寨,绝对可以将周军给打的头破血流,但这处河堤乃是破城的关键所在,樊毅不敢大意,急急忙忙出动了中军压阵的重甲骑兵。
“全军固守,不得出击!”萧摩诃不愧其勇武,带着一队亲兵入敌军骑兵阵中厮杀,等拖延到己方做好准备才抢了一匹战马玩命往回跑,在敌军围攻的情况下硬是被他杀伤了十数个骑兵,此时他的模样也绝不好看,浑身浴血,身上好几处都挂了彩。萧摩诃身后亲兵,顿时应诺四散而去。
河堤西侧战场之上,是一片开阔平坦的地带,极其适合大规模骑兵作战。
数百骑兵气势汹汹而来,使得所有人的神经顿时崩得死死的。
陈军端着弓弩,连发弩箭,一排排羽箭层次分明的插在地上。这就是所谓的“一射之地”,这是标注。进入这个范围之内,他们就可以对敌军造成大批量的有效杀伤,同时,也是警告,再敢踏进一步者,死!
所有人手心里都攥着一把冷汗,对面最前面的骑兵,马不停蹄,疯狂的掠过了最外面一排那些短短的羽箭落在地上标出的矮墙,朝着这边迅 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