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二十章 金国战后

完颜晟神色黯然,全无长久以来意气风发的帝王之相,缓缓道:“宗弼自是随吾兄一同起兵,连年征战至今的,我且问你,这次你南征所率十几万大军,与当时吾兄愤然骑兵想必,实力如何?”
兀术道:“领兵指挥,吾去父皇远矣,而三军人马……这……”
完颜晟道:“何须欲言又止,当时三军都是我雄壮的女真男儿,而这一次混杂其中七成以上的各族奴隶,哪里算得什么大金军马!反辽揭竿而起那时全族人们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,都恨不得自己就能冲在最前面咬辽人一口,这次嘛,哼哼……
“偌大金国那许多靠军功得了封地权势的,那是一个一个钱也不舍,力也不出,筹集兵粮就要咱只去找那些奴隶和平民去榨,他们本就被逼得活不下去了,又能榨出多少来?要他们上阵立功时,倒出了不少钱买仆从代替子嗣上阵,唯恐自家人有刀兵之灾!”
兀术吃了一惊,却不懂为何要说这些,睁大了眼睛连极度的疲劳、困乏都忘记了,只看着叔父不知如何开口。
完颜晟笑道:“自你独揽大旗,领兵南征起,其中种种,朕岂能不看在眼里?这便与你说道,朝中如宗翰、宗望这般真心为国,殚心竭虑的大臣已经少之又少了,倒是携私自重,搬弄是非者数不胜数,彻木衮国师劳苦功高,这些人就看不得他好,挖空了心思找他事端!”
兀术这一惊更是不小,道:“怎么……军中人人皆道是国师声威太甚,功高震主,以至于不能重用,多有为其鸣不平者,宗弼数次请求出征时让国师相助也不得,还以为叔父你……”
完颜晟道:“宗弼这话听得叔父倒有几分贴心,自打坐了这个位置,亲友都再不是亲友,都当我是个冷冰冰的王座牌子,哪里还有半分亲情?也只有你们几个,还当我是个亲人了,不过即便是你,那心中也是将我当成一个妒贤嫉能的昏君了。”
兀术见话已到此,也就不再避讳了,直接了当地回答他:“叔父,这昏君二字绝放不到您的头上,但是人心险恶,三人成虎,古往今来功高震主之人本免不了君臣不合,何况彻木衮国师历来冷遇,破汴京那次又锋芒太露,常人看来,打压他其实是理所应当。”
完颜晟道:“此人本事是强,却并无功利之心,十几年来并不争功夺力,论功行赏,在那一门心思抢功求权的人物之下,却是无可奈何,但就如锥入囊,锋芒自露之后,却比完颜仲要叫那些权势之徒嫉恨,实在是教朕……大失所望!”
我们早已知道,兀术亲临战场,排兵布阵的水平只能算平常,但是政治眼光和大局观却是顶尖人才,这这寥寥数语,他已经嗅到了极重的血腥味,忍不住道:“那有些难为之事,教我们这些罪人去办就好,岂能让叔父担上暴君之名?”
完颜晟摇摇头说:“宗弼虽然有心,却担不起如此重责,坐在了这万乘之座的人,也就非得承受起这千钧之重才行,只是你放心,此事尚未到动手的时候,那些人也是一同从长白山跟吾兄打拼出来的人,只要他们悟得了这天下不易的道理,还是另有其径可行的。”
兀术喃喃道:“世事无常,天理循环,皆知由奢入俭难,可知当时那斗志满满,人人高尚的大金天兵,为何堕落之快,令人扼腕?叔父不仅不罪宗弼败兵辱国之罪,又说了这许多,不知是有甚要事叫我去办?”
“唉,到底还是生分了,你说叔父就想找个人谈谈压在心中许久的抑郁,却为何不能当成一次谈心呢?实话和你说,虽说晚了一些,但是耕战城的建成和崛起,前后诸事都在朕的眼中,而南边诸事,都是全权交由彻木衮国师处理的,你可知现在的中州是什么状况了?”
兀术想了一想,惊叫道:“难道?”
完颜晟笑道:“这一年多来,国师率人在那里大张牧场,中州土地虽说不是游牧之地,然而水草肥美,庄稼长势也好,这么久来,那边牧马放羊的百姓生活富足,战马更加雄壮,已经成为大金战马的产地,为将来征战打下了极重的基础了。
“那些契丹人本同我等不合,加上君臣间不和的传言,倒使他们对彻木衮国师有了极为深厚的感情,相信再假以时日,他们就会和女真人一样,成为自己人了,而现在的军马并非耕战军敌手,但是他们养兵操练之道,朕早有亲信观察多时,现在依样画葫芦,并不晚。
“只是,所有这一切,却不能再照以前那样下去了,偌大金国数不清的巨富权臣,到国库要用银时多少都捉襟见肘,除了大宋岁币朝廷就无进数,四境百姓在饿死边缘的,民怨极重……起码以后汉人、契丹人要和咱们女真人一样生活才成。”
兀术皱起眉头来想了一想,突然起身跪下道:“此事涉及非小!但大金男儿随父皇起兵至今,不过十余年竟能堕落至此,属实骇人听闻,不容坐视!只是其中诸早已根盘蒂结,绝非易事,凡需宗弼之处,比一往无前,无所不为!”
完颜晟起身扶了他起来,这身想必宋帝要朴素许多的龙袍下,那曾经在战马上纵横大江南边的威武身躯,此时明显随着衰老和操劳,衰老瘦弱了许多,说道 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