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人间芳菲天,桃花开过后的香暖醺得整个人都是软的。
今日的玄乾国皇宫里一扫往日的庄重沉闷,处处洋溢着喜庆,红色的绸子挂满每一处,印着灼灼的桃花分外妖娆,宫娥太监忙而不乱,衣袂蹁跹。今日是皇上迎娶宰相之女左璃,册封皇后,大婚的日子。
百里牧云斜倚在贵妃榻上,手上持着一壶花雕,身上的玄幻长袍被揉得皱成一团,看不清上面的五爪金龙,目光迷离地看着满室喜色,嘴角露出一抹冰凉的笑意。
“皇上,您该准备了。”从小带大百里牧云的花镜缘花公公立在一旁,局促不安。
“老花,你紧张什么?”百里牧云给自己倒了一盏酒,喝了一口。
“老奴不紧张,老奴难过。”年迈的花镜缘眼眶有些发红,这场联姻,对百里牧云来说是一个羞辱。
“难过什么?朕今日大婚,你当第一个高兴。”百里牧云笑说。
“老奴高兴,高兴,只要皇上您高兴了,老奴就高兴。”花镜缘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,强换上笑颜。
“听说,今日北清国使节也来了?”百里牧云继续晃荡着手中的酒壶,似漫不经心说道。
“不错,圣上大婚,他们作为臣国,是要来朝贺的。”花镜缘说。
“哦,臣国。”百里牧云悠悠重复一遍,心中却想着这个臣国只怕早已对玄乾国他这国主没了什么臣服之心,当年先皇战功赫赫马踏北清,几欲将其纳入玄乾国版图,无奈天命有数,旧疾复发,不得不只令其臣服,永世尊玄乾为主。
可如今自己手无兵权,宰相左道把持朝政,朝堂之上一片乌烟瘴气,换作是他百里牧云,只怕也有不轨之心啊。
只是,自己知道又有什么用?
“得了老花,换衣服吧。”百里牧云把那壶酒扔在案几上,摇摇晃晃站起来,勾着花镜缘的肩头,一步三晃地走向那件挂着的红色吉服,上面绣着金龙,滚着祥云。百里牧云手指有些发颤地伸向它,在临近时猛地一把拽过,然后呵呵笑起来。
不看他指骨的泛白,都只会当是他又喝多了酒,下手没个轻重。
“老花,替朕换衣服,朕今日要娶媳妇儿啦!”百里牧云大喊一声,将衣服扔给花镜缘。
玄乾国都城邺京城郊,有一座钟灵秀毓的山峰,山上开满了灼灼的桃花,连绵数里,远远看去,一片绯红的花海,如同仙境一般。但翻过山之后却有一片竹林,鲜少有人来此,此处的竹子名曰寒竹,常年翠绿,所以此山又名寒竹山。
竹林深处有一阙竹屋,清雅别致,云销雨霁,屋顶上的青瓦上淅沥地滴着雨水。屋檐上挂了一串竹制的风铃,碧绿可人,风一吹过,叮咚作响。
竹屋的主人煮了一壶茶,静静地听着对面女子弹着琵琶,一双如白玉削成般的芊手拂动琴弦,琵琶声或急或缓,如玉珠落盘。和着外面叮咚的风铃声和滴答的雨滴声,如同仙乐。
喝茶的主人是一男子,青衫长袍,面容俊雅,带着一丝淡然的笑意,拿起茶蛊浅饮一口说道:“墨兮,你分心了。”
墨兮,天下无人不知墨兮。她是当世最昂贵的乐师,千金难买她一曲。
没有人知道墨兮来自何处,只知道她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,当年在淮河边上一曲,其曲若仙乐,容颜似天人,却不肯屈身任何权贵。
墨兮总是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时常拿来说的故事主角,即便那些个故事要么早已被人说得烂熟,要么一听便知是被人编排,但人们仍然听得津津有味,说书先生也说得兴致盎然。
就是这样一个传奇的女子,却被人指出弹曲的时候分心了。
“你愿意带我走吗?”清泠泠的声音像是冰雪初消后,化作的小溪流过,说不出的悦耳,只是声音中丝丝的恳求让人听着有些心酸。
墨兮垂着双眼,握着琵琶的手用力过度指骨泛白,面纱遮住了脸,看不清神色,只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的不安。
喝茶的男子顿了一上,复又继续饮茶,未说他话,脸上温和的笑容半点未减,仿乎在问她说什么傻话。
墨兮知道,他不会答应的,他说他在这里等一个人,他等的人还没有回来,他不会带自己走的。
墨兮便不说什么,抱着琵琶起身走出了竹屋。
这一走,只怕是再不能回头。墨兮没有回头再去看一眼那座雅致的竹屋,没有留恋这片洒下她欢声笑语的竹林,走得干脆而果断,看上去不带半丝留恋,面纱下的脸写满了冷漠和绝然。
已经是华灯初上,皇宫里点起了大红的灯笼,上面贴着的喜字分外艳丽,小臂粗的红烛已燃了过半,文武百官携家眷齐齐来贺,佑大的广场上人声鼎沸,家眷们的软言耳语,同僚间的互相吹捧。
斛光交措,推杯换盏,好一派盛世太平的景象。漫眼看去的浮后背后,那些肮脏污秽之事,人们总愿意假装当它不存在,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,在这里用着倒也应景。
宰相左道身边围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,皆是道贺之人。谄媚的话明知是马屁,但听着舒服就行。左道捋着有些花白的胡须,只眯着眼笑着点头称多谢,不时往百里牧云那里看去。
百里牧云坐在上方的宝座上,却全无半点一国之君的模样,手上执着酒杯,头耷拉着,一脸的睡眼惺忪,身上的喜服也有些松松垮垮的,一旁的花公公不时拍 -->>
第一章 有女墨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