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皇上的意思,是想让你安度余生,你又何苦要做这许多!”虫子爬出玉瓶,常流弯腰将玉瓶捡起,盖紧了塞子。
“就是前半年过得枯乏无味了,所以这余生,才想做些有趣的事情,我可不想在我死后,史书只是寥寥一笔,不管是成功登顶大宝还是枯骨做石阶,都是比等死有趣得多的事情!”
“可你……”常流长叹一声,无言以对。
也许,各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。
项尉远,从一生下来,就在朝着别人限定着生命的尽头走着,他出生的那日,御医说他说不过三月,他活过来了,他一岁那年,御医说他说不过五岁,他也活过来了,他十岁那年,御医说他只能说到十五岁,他依旧还是活过来了,他已经受够了忍耐够了,每天都想想着自己何时会死去,这样的生活,他再也不想就这样过下去了,皇上要他安度余生,却不知道这样的余生对他来说毫无意义!
谁愿意十年如一日的活着?
谁愿意生来就要想着死去面对死亡的残酷?
谁愿意将生命所有的意义限定捆绑在仅仅活着上面?
至少,他不愿意。
蝼蚁偷生,他不愿做蝼蚁。
他是大贺的四皇子,怎甘愿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着等待死亡到来的那一天?
一潭死水,才会向往狂风的暴虐。
纵然飞蛾扑火,他也心甘情愿。
“常流,你愿帮我,我很感激,御医说,我最多可以活到三十岁,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尽头,三十岁,我今年才不过十九,十一年,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窝在这座宅子里这间屋子里等待那一天,好不无趣,我好不甘愿,我今日的所作所为,在你看来,或许是愚蠢或许是自找烦恼,可你毕竟不是我,十一年,想想就可怕,我已经这么过了十九年了,再不改变,我怕自己都要被这种安逸得跟死人没有区别的日子逼疯了。我就是想试一试罢了,试试我到底真是只能安于几命,还是可以,搏一搏。”
搏一搏,常流目光一紧,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,这还是第一次,他与自己吐露出这样的话,先前要不是他苦求自己,自己是不会帮他的,本以为这是他宣泄心中郁气的疯狂之举,却不想,他还有更多的想法。
“多少人想要你这样的安逸而不得,到底,是你不甘心。”常流苦笑,将匣子收回了衣柜中。
“我是不甘心,我的病,我母妃的死,我都不甘心。”项尉远攥着拳头,目光狂暴。
“你真是疯了。”
“再不疯一次,我就只能躺在皇陵了。”
“我早与你说过,你的病还有可能医治好,你不可能只能活到三十岁。”常流神色凝重的走到项尉远面前。
“可能,我这辈子,听得最多的就是可能与不可能,都是在听别人与我说可能不可能,常流,你说有意思吗?”
“有人想安逸舒适衣食无忧,有人想青云直上高处无忧,安逸的,还有得选择,真的走上了青云路,却是没得选择了。”常流目光紧紧盯着项尉远双眼。
“没得选择又如何?反正也不过是短短十一年。”项尉远豁然一笑,摇头说道:“你我相处这么久了,你该知道我是怎样的性情,你若是不愿意与我一同踏上青云,我不会强留。”
常流皱眉,缄默不言。
“季微薇,倒是一个有趣的人,也不知道她看到圣旨的时候,该是什么表情?”项尉远与缄默的常流擦肩而过躺倒了软榻之上,双手托在脑后,他凝望着五彩描画的梁柱屋顶,呵的嗤笑了一声。
“医者从不会放弃自己的病人,我帮不得你什么,帮你医治好病,是我唯一能为自己做的。”听得这一生嗤笑,常流转过了身,要做出一个决定,有些人需要一生有些人需要十年有些人需要一天,他却只要十息之间,各人都会有一个自己想要扮演好的角色,项尉远想扮演那个搅乱一江水的人,他只想问心无愧的做一个大夫。
“常流,我果然没看错你。”
常流回头,赫然入目的,就是项尉远那双迥然有神的眼睛。
那是一双枯木逢春一般的眼睛。
宣旨太监到了罗府之后,皇上赐婚的消息就传了开来,与诸人所想所听到的不一样,赐婚的男方不是项朝戈,却是那么平时最不引人注目的项尉远。
虽说有此异变,但到底被赐婚的女方是罗铭腾的妹妹,所以一时,打听到了消息的文武大臣贵戚权贵都蜂拥到了罗府道贺,那些本因罗铭腾回绝了提亲还心有记恨的人也都亲自送来了厚礼,生怕因此会得罪了罗铭腾与项尉远。
嫁给高门贵族还是天家皇子,这就是眼瞎耳聋的人也能做出选择的,罗府外住着的百姓看着这一日罗府突然的热闹,也都津津乐道的将此事传扬了开来,原来罗铭腾回绝提亲的人,只是因为上头有了圣断,现在罗府一家光耀,罗铭腾是骠骑大将军,梅若晴是丞相之女,季微薇又要嫁给皇子成为王妃,众人当然还记得,这赐婚离上次给罗铭腾赐婚,也不过是时隔两个月。离罗铭腾拜骠骑大将军也不过是半年不到的时间!
半年的时间,罗铭腾一人支撑起来的门户迅速成长,俨然已经挤入了那些勋贵士族之流,这样的速度,这样的皇恩圣宠,如何不让人羡慕嫉妒眼红。
皇上突然的改变主意,就是罗铭腾也不敢去问一声为何的,在 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