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四、十年生死两茫茫

手臂抖索着只举不起来,他犹不甘心,狠命拍着床榻道:“来人——”
  他是久病虚透了的人,再狠命拍着,那声音不过闷闷地软弱,如他嘶哑的声音一般。
  “来人?”我轻笑出声,恍若初入宫闱时的天真与婉顺,“臣妾就在这里,皇上吩咐便是。”
  暗红苏绣织金锦被因他的激烈而翻涌似急潮,我退开数丈远,冷眼看他暴怒而惊骇,只是如常地语意温和,“皇上刚服过参汤,动怒无益于龙体安泰。”
  他见我缓缓退远,愈加怒不可遏,身子向前一扑,伸手欲捉住我。
  窗外唯有风声漱漱,如泣如诉。空阔的大殿,重重帘帷深重,他虚弱的声音并不能为被我遣开的侍卫宫人所闻。
  他挣扎着,挣扎着,渐渐,再无动弹,一切又归于深海般的平静。
  我缓缓移步,靠近他,想再看清他最后的容颜。他双目圆睁,似有无限不甘,力竭而死。
  恍惚中,还是在初入宫的仲春,杏花飞扬如轻红的雨雾,他穿花度柳而来,长身玉立,丰神朗朗,只目光炯炯的打量我,道:“我是……清河王。”
  原来,一开始,便是错的。
  只是记忆苍凉的碎片间,那一场春遇终究被后来的刀光剑影、腥风血雨清洗去了最初天真而明净的粉红光华,只余黯黄的残影,提醒曾经的美好已当然无存。
  我伸手泯去眼角即将漫出的泪水,轻轻合上他的眼皮,端然起身。
  一切情仇,皆可放下了么?
  我缓缓行至殿门前,霍然打开殿门,月光清冷似霜,遍被深宫华林,和乾元二十七年五月十七日那夜,没有任何区别。
  心中空洞得似被蚕食过一般,再无依凭,我的悲泣响彻九霄,“皇上驾崩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