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、情牵

上系了一个小小的金累丝绣花香囊,十分精巧可爱。
  我应声道:“你的心意我知道了。我自会小心。”
  陵容点一点头道:“宫中眼多口杂,陵容不便与姐姐久谈。天色不早,妹妹先告退了。”
  方至柔仪殿,浣碧一声不吭跟着我进了内殿,也不许旁人进来,垂手默不作声地站着。我看她一眼,温和道:“有什么就说吧。”
  浣碧按捺不住怒气,悲声道:“她假惺惺哭了两声,小姐你就又信了她么?”
  我缓缓吹着茶叶,眼皮也不抬一下,道:“我为什么不信她?”
  浣碧又气又急,道:“奴婢方才和她离得近,她那香囊里分明是……”
  我以目光示意她噤声,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  浣碧疑惑,“小姐既然知道……”
  我微笑,“你既知道她香囊里带着的是什么东西,就知道她是苦心孤诣要做些什么。但她今日所说未必全是谎话,倒也有几句可信。”
  浣碧道:“小姐觉得庆嫔可信么?”
  “说不上可信。只是在这件事里她的确无辜,不过是祺贵嫔拿了她宫里的石子儿来嫁祸罢了。若我真没了孩子,庆嫔也逃不了干系,是一箭双雕的事。只是她的算盘未免打得太满,得意过了头。”我冷下脸道:“我本还不想那么快对她动手,只是她既然自己找上门来了……”我唤进槿汐,“你去见了李长,他怎么说?”
  槿汐低声道:“祺贵嫔与安贵嫔都是皇后身边之人,然而从来是面和心不和。如今皇后颇重视祺贵嫔,祺贵嫔入宫虽晚,也不是最得宠,却已经和得宠多年的安贵嫔平起平坐了。”
  我嫌头上珠钗累赘,便叫浣碧换了家常的通花佩戴,道:“祺贵嫔不算失宠,然而较于安氏性子更浅薄张扬些,换了我是皇后也会觉得祺贵嫔更容易驾驭。安陵容在皇后眼里最大的长处就是家世寒微便于控制,然而安比槐如今因为女儿的缘故也是一方知府了,那安陵容的身世也再不算卑微。而她生性阴狠、城府颇深,与皇后是一路性子的人,我看纵使是皇后也未必能将她完全掌控。”
  浣碧哼了一声,轻蔑道:“这些人蛇鼠一窝,也有这样内斗的时候,真是痛快!”她停一停,“那小姐准备怎么做?”
  我褪下护甲,将十指泡在加了玫瑰花的热水里浸泡,道:“祺贵嫔在皇后身边就是阻碍安陵容进位的一块绊脚石。想来祺贵嫔也看不起安陵容的出身,二人不和也在情理之中。只不过安陵容既特特来告诉了我祺贵嫔要害我一事,我也不妨泰然受之。”于是低声叮嘱浣碧几句,道:“你去告诉晶清,叫她转告庆嫔就是。”
  浣碧应声而去,槿汐在旁服侍我浸手,道:“皇上晚上过来,娘娘也该准备着了。”
  我面无表情道:“有什么好准备的。”
  槿汐见我如此,道:“奴婢方才听小允子说了帝姬对娘娘生疏的情形,也难怪娘娘要生皇上的气。”
  我攥紧盆中的玫瑰花瓣,森然道:“始作俑者,其无后乎?孔夫子的话当真是通达世情。”
  槿汐用柔软的毛巾为我包裹住双手,轻声叹息了一句。
  待到玄凌来时,我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鹅黄轻罗长裙,自胸前一直逶迤而下,肩上披了一件软罗织金平绣榴开百子的肩帛,倚在贵妃长榻上闷闷剥着石榴吃。
  玄凌扳过我的肩道:“前几日吐得厉害,连膳食也懒得用,今日可好些了么?”
  我勉强微笑道:“多谢皇上关心,已经好多了。臣妾因为天气热难免消减些饮食,不是什么要紧的事。”
  玄凌见我眼圈红红的,忙道:“好好的竟红了眼圈,谁叫你委屈了?”
  我忙笑道:“谁敢给臣妾委屈受,不过是臣妾自己想着伤心罢了。”
  玄凌道:“你怀着身孕难免多想些。明日朕就叫敬妃把胧月给你送来,有孩子在身边,你也笑一笑高兴些。”
  我不听则已,一听眼泪都要掉下来了,“皇上何必说这样的话叫臣妾戳心。胧月与臣妾虽为母女却并不亲近,如何肯到柔仪殿来,来了也不过哭闹而已。”
  玄凌不由得不快,俊朗的面颊上如罩了一层阴翳之云,道:“敬妃一向懂事,如今也糊涂起来了。胧月到底是你生的,她怎么也不好好教导了送回来。”
  我有瞬间的愕然,他竟以为胧月今日对我的生疏全是敬妃之过,于是轻声道:“皇上何苦责怪敬妃姐姐,多年来她照顾胧月尽心尽力,也难怪胧月会视她如母。”
  玄凌愣了一愣,好声好气道:“那明日朕就好好管教胧月,让她尽快与你亲近,可好?”
  我埋怨道:“强扭的瓜不甜,皇上又何必和小孩子作气,反伤了父女之情。”
  玄凌无奈,苦笑道:“那嬛嬛你待如何?”
  我一急,伏在他怀中啜泣道:“若臣妾知道,也就无须这样苦恼了。”
  于是一连两日,我饮食消减,闷闷不乐。玄凌一会子叫人来表演歌舞杂耍,一会子亲自来讲笑话与我听,一会子又叫人进了时新的瓜果贡品来,一会子又叫眉庄、陵容来给我解闷,我始终是不展笑颜。
  到底还是李长提醒了一句:“娘娘一人在宫里难免思念家人, -->>